埃里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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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2/7 19:22:00
曾毓坤,年生于江西赣州,曾学习过测绘工程和心理学,现在芝加哥大学人类学系读博。他的研究兴趣是作为社会实践的阅读,而写作则是他最一以贯之的与世界建立联系的方式。?劫末

这是佛龛左翼绯红的阴影,随时准备逃逸黑洞的毫光

此刻这是无。轮回的是入门者带来的尘与光。这是

一束击打在大阿难幼年腰肢上严肃而精确的激赏

而那是释迦——你我高大、沉默、过早得道的

堂兄。他已被安放在更加不可测、暴虐、且

虔信的大唐。此刻我们议论他为亲近世间

而微卷的胡须——千年不灭的佛国肉炬

下我们是早已掉落的另一组众生,结

集在人类世至暗的慧核,正以每秒

三十公里的速度与他的正法周旋

这是敦煌漫长的正午,又一队

旅者窒灭的铀云。我们爱惜

佛颈婉娫且舍生抗饲氧化

的褐色纹理,像几世后

痛饮星舰舷桁捕获的

大气。谁会再次被

带走?谁终将在

无氧的佛国散

落?谁定义

塑者、龛

居和解

脱?

?科技馆

转入单行道,窄路间即是

贫穷的黑夜在风衣下递给

我们的热带植物。也将是

残酷的好奇心,步枪顶住

的迈阿密的热风,灯光向

后退就像捅着枪管的手指

朝科技馆行驶则好比掰开

紧致的黑色甲虫,对不断

涌出的微弱金光感到惊奇

正厅首先是地球仪,发明

自十五世纪:笃信神灵与

精巧玩意会连着银制蛛丝

也相信人类理智自洽如圆

如世界,与今日地质上梨

状的地球相差甚远。儿时

起,南极洲就倒挂在球底

不真诚,无法托住我们起

誓的手;而非洲、南美和

澳大利亚托举更为宽阔的

亚欧和北美,以至于它们

更贴近假想的天球。一根

隐形的轴悄悄捻动着大陆

把文明的重力削得更锋利

穿过年幼的大脑、实存的

仪器,和藉此信实的大地

直到今天,我们仍然只能

把严格的数理证明拟构成

一堆原木疯狂碰撞,奔向

静谧。把势能,而非动量

掷向高阶逻辑、先验伦理

比较社会学、民事官司及

男人对女人的回击。只有

科技馆的小册子永远取悦

我们。比如娓娓道来那间

屋子里放电的玻璃球:那

激扬的亮蓝,并非一只猿

受惊后的静脉血管,而是

发怒的氖气,电子从每颗

原子的轨道溢出,再回归

像一个推导公式的胖子在

不断调整裤带,我们就坐

在讲台下,轻啃最纯的笑

在地质学标本中沿着楼梯

上行,背叛大地和神话中

的山脉、百兽和大苦修者

是这批人原初的炫耀方式

下肢的绕轴运动足以掩饰

落寞、先验的圆。马祭绕

行雪山,西奈的郊野披着

风暴上旋,结绳的滑轮在

印加高原上运送*金。可

我们默认的世界推力只能

在以下二者取一:托勒密

与但丁用完美饲服的繁琐

天体,或者开普勒和牛顿

公式里如琥珀局促透明的

简洁椭球。那时起,我们

熟知如何拆除宇宙唯一的

一切宅邸,我们误认居住

和旅行。科技馆在那时起

成为世界的视觉。那时起

我们继续仰望星月,开始

在望远镜前打滑,在慌张

中看月球撞向目镜,冲起

内心的环形山,或奇异屋

?寂静的物种

1阿拉拉特山[1]

你是舱口也是深山,而我是悬崖

空旷的号角声中,它们

有多遥远,就有多急迫

昨夜的脚步里它们聚集在正午的山脊

我多想倾听它们,像想在一天的劳作后

请你聆听淹没一切的雨

听它们今夜继续疾走,退向巅峰,尚拒绝灭亡

2Alberta[2]

它们曾由你退向我,在进化树上折下

叛逆的一角。我同你的静默像决斗的雪山

浇灌让生命不安的两股水源

它们已进入冬季,在黑暗的崖间蛰伏

不守卫任何人

而当你我交谈

它们就在夏夜苏醒,重演旅鼠和沟壑

3坎伯利亚[3]

我又来供养它

它伏在书页上,沿着我的手掌,割下一段饲鹰的词

死者像猛禽盼望书打开,而它是灭绝者,盼望在暗默的空气里凿开

陷世的虫洞

我供养它,在寒武纪,在巴塔戈尼亚,在下一章爆散的百亿星系里

它伏住我的手,时光充斥着它

也握着我,像紧握一块化石

4团结湖

尾随我,它们一下车就被车站捞起

晚风在鲨鱼的鳃间吹得缓慢,掩护我

离去。而在首都的夜灯下它们早已沥干

成为发亮的鱼翅。鱼骨已沉入湖底,聚养

那厌氧的,厌世的,反向的渔夫。在对岸的

路崖下我已奔向友人。逆行中我们将重新尾随

它们,那鲸落的,那鱼死网破的,那拒绝洄游的

5桥下

矮小的河,古老而易怒的软泥,阳光在驱使它们

犯下新恶。落水的落日下僭越世界的围捕者。林间的

早潮在逃生途中闪烁,像新娘在被掳走前含在嘴里的短刀

6违建的大陆[4]

拆解午后的公正,考证废墟的虔诚

杂草已种满台风,用碎瓦击碎蝾螈

文王拘而演,我们正比邻溺亡者的

庞贝城,而它们是小区里广积兵粮

的隐居者。它们在石灰里运筹帷幄

宰相种下遮蔽世界的雪山,令它们

绕行。它们也曾是起义者,流窜自

中产阶级的远疆。房屋曾占领它们

它们痛饮瓦间滴落的星光,也依偎

苦工以使寝陵显得可笑。在无主的

绿地修剪玄思,拒绝区分“经过”与

“进入”,产权与愤怒。它们曾比划

一望无际的团结,紧得像近百年来

速融的冰川,它们像极地的居民在

火山口隐居,围观我们的城邦,向

野犬、家鸭、碎蝉翼与快递寄送者

敞开小径。向里走是它们更深刻的

伏击,钢筋切分的不公的明器里的

低头者和致歉者,而它们早已成为

与此无关的物种,在此长居,伴随

那永恒而寂静的巨兽,它们牵着这

中箭者,被史诗和王朝围困的恶的

买主。它们是饲者更是骑手,是要

锁紧阶级的物种环[5]。而我们要做那

堕向彗核的哺乳类,那灭绝与抵抗的

注:[1]阿拉拉特山坐落在土耳其厄德尔省的东北边界附近,为土耳其的最高峰,距伊朗国界仅16公里,而距亚美尼亚国界也仅32公里,甚至可眺望亚美尼亚的首都埃里温,其因基督教的圣经《创世记》一篇中记载,著名的诺亚方舟在大洪水后,最后停泊的地方就在阿拉拉特山上,因此也使得阿拉拉特山在亚伯拉罕宗教远近驰名。

[2]传说,当旅鼠数量达到顶峰时,它们就会自发地集体迁移,奔赴大海自杀,只留下少数同类留守并担当起传宗接代的神圣任务。迪斯尼在年拍摄的纪录片《白色荒野》中,就纪录了旅鼠成群结队地迁徙、最终跳海自杀的场面,配上了非常煽情的解说。这部奥斯卡获奖影片影响深远,使旅鼠奔赴死亡之约的动人传说在西方家喻户晓。不过那部纪录片的场面是伪造出来的。那部影片是在加拿大的阿尔伯达省拍摄的,那个地区并不产旅鼠。摄影组到北极地区向因纽特小孩买了几十只旅鼠,让它们在一个覆盖着雪的转盘上奔跑,从各个角度拍摄,剪辑后就出现了成千上万只旅鼠大迁移的情景。之后,摄影组把这些旅鼠带到悬崖上,希望拍摄它们跳下悬崖河中淹死的场面。不料旅鼠却不愿往下跳,在等了两天之后,不耐烦的摄影组把这些旅鼠赶下了悬崖,人为制造了跳海自杀。

[3]Cambria,寒武纪。寒武纪(Cambrian,符号?)是显生宙的开始,距今约5亿4千1百万年前—4亿8千8百万年。这个名字来自于英国威尔士的一个古代地名罗马名称“Cambria”,该地的寒武纪地层被最早研究。中文名称源自旧时日本人使用日语汉字音读的音译名“寒武纪”(音读:カンブキ,罗马字:kanbuki)。

[4]保利高尔夫花园弗朗明戈-06,违建者。

[5]环物种(英语:Ringspecies)是指生物学中一个物种因地理区隔(如湖泊、山岳、峡谷)等因素而沿着该区隔繁衍产生多个亚种,各相邻亚种之间有着连续性的基因变化,当此一连续亚种之首尾物种亦相邻,首尾两亚种却因差异太大而不进行杂交繁殖的现象。此物种整体分布型态正如一圆环状,故名为“环物种”。环物种展现了临域性物种形成的一个过程,也成为物种演化的证据。

?残酷的事

或这些事

「在战场上放下武器,德罗纳啊!站到我们这里来吧!从此,你不要再做残酷的事了。」[1]

「我的孩子是学霸,课本和同学是她的障碍,她一定要读经,不能让体制耽误了她。」

他失眠,在大湾区的郊县失去勇气

学堂里满是不上学的孩子与家长,全等的

逆弧上,他也是被俘的卫星。干涩的早晨

他试图升起,依靠暂居的慧核

读俱卢之野上英雄的亡佚

「尤其你是婆罗门,通晓吠陀和吠陀支,崇尚正法和真理,不能再做这些事情了。」

「你了解中国文化的精髓吗?为什么你要去美国上学?你问我道是什么?大才又是什么呢?」

他曾是善问的谷底,从未像此刻

深知自己的无知。虽然不完全信服

大道至简,却不得不理会知识与智慧的差异

这是易燃的箴言,在年前早产的烟火里

轮流闪烁着祖国和世界的形状

「箭无虚发者啊!放下武器,走上永恒之路把!你在人世的期限已满。」

「你永远不能体会读经家长的心」「我给你提供几条思路」「你的生命呢?难道你只是为了完成论文吗?」

他也希望”为往圣继绝学“

也不是没想到过超越与断绝,可

他的肝脏还长在腔子里

尚未被占卜者观摩

此地的新友关怀它

就像关怀她们的孩子

如何在十三岁就安身立命

做圣人,在余生穿过一切残酷的事

可他尚不愿放下武器,在失学

和事功的红移与蓝移之间瞄准,发誓

无论残酷与否,也要让这些事

箭无虚发

一次次刺进他的论文

或生命的掌纹里

注:[1]这首诗分三节,每一节的开头是一句《摩诃婆罗多·德罗纳篇》结尾的引文,是天神对婆罗门英雄德罗纳的劝导。俱卢之野是史诗里决战的所在地。每节的第二段引文则来自我在田野里结识的报道人,一群送孩子去读经的母亲,她们深爱自己的孩子也深爱中华文化,甚至愿意把热情扬撒在我的论文里。每节的最后一段则是我自己的反思。诸如“大道至简”“知识和智慧的差异”“圣人”“事功”都是田野里人们每日交谈所用的词,都构成读经理论、实践、生活的某一部分。

*封面图源网络END

图/文:曾毓坤

编辑:唐伯猫

邮箱:tangbom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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