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朝初年,在北京城西南50公里外的房山,有一座十字寺。顾名思义,这座十字寺其实是一座基督教修道院,而在此修行的一个人不久之后踏上了一个长达几万公里,持续了10几年的旅程,到法国和意大利去拜会欧洲各国国王和宗教领袖。另一个人则会成为西亚一个古老基督教教会的领袖,那么他们俩究竟是谁呢?
扫马与马古思
在说这个人是谁之前,我们还是先简单地介绍一下这件事的背景。首先,这两个人都是景教徒。景教在现代有时会被称为基督教聂斯脱里派,是一个被欧洲基督教视为异端的基督教派。这个教派在公元4世纪由东罗马首都君士坦丁堡的大牧首聂斯脱里创立,但这个教派在创立后不久,就在公元年被欧洲的基督教派斥为异端,禁止其在欧洲传播。
中国境内发现的景教古壁画
之后,聂斯脱里派先是在今天的两伊区域进行传播。但在公元7世纪,这一地区被阿拉伯人征服,很快成为了伊斯兰教地区。在此期间,许多聂斯脱里派信徒向东迁徙。公元年,有一支景教徒抵达了唐朝首都长安,在中国史书里也留下了一些记载。但景教后来在中原却并没有站住脚跟,很快就消失了。
不过在现代不太清楚的一个时间点,有些景教教士应该也到了漠北草原。他们也许是通过中原地区抵达了漠北,也许是通过中亚的路线抵达了漠北,总之到蒙古征服时代,在蒙古各部以及其它一些西域和草原部族中,都有了相当数量信仰景教,也就是基督教聂斯脱里派的部落。
中亚地区发现的古代游牧族群基督教石刻
而我们前文提到的第一个人拉班·扫马就是出身于这样的一个部落。不过关于他的具体身份,却还是不太确定的。因为他后来曾经游历到西亚,所以在西亚的史料里也曾经留下了他的少量记载,其中说他是一个畏兀儿(维吾尔)人。不过在当时中原的一些史料里却说他是出身于当时活动于漠南地区的汪古部。现代根据一些史料分析,他应该是在公元年前后出生于当时还在金朝统治之下的金中都,也就是北京,他从小也应该是说汉语长大的。
但是,因为他出身于一个景教家族,他的父亲可能还是北京地区的景教巡察使,所以他在30岁的时候也成为了一个景教教士,开始在房山修行。现在我们能看到的他的这个名字,也是一个基督教名,其中的拉班是老师的意思(跟犹太教的拉比差不多),而扫马则是斋戒之子的意思。
北京房山出土的元朝景教石刻
到公元年,他已经成为了一个非常有声望的景教僧侣,还收了徒弟。其中就包括我们刚才提到的第二个人,也就是来自山西霍山(今内蒙古东胜)的一名年轻人,他出身于汪古部,名叫马古思。当时,他应该跟随扫马学习非常有成就,但却不满足于在隐居修行中度过一生,所以他最终说动了扫马,和自己一同离开房山,前往西方,去耶路撒冷朝圣。
万里旅程的意外结局
有些人认为他们此行其实也并非完全是出于个人兴趣或宗教目的,很有可能还是受到了元世祖忽必烈的差遣,前往西亚的伊儿汗国或是欧洲完成某项外交使命,不过这方面缺乏权威记载,所以还不能这样定论。
他们离开北京之后,首先北上来到了马古思的家乡东胜。因为东胜当时就是信仰景教的汪古部活动区域,所以身为景教知名教士的扫马受到了汪古部的热烈欢迎,汪古人甚至想让他就留在当地。但不久之后,扫马和马古思还是辞别了汪古部,继续西行。
扫马和马古思(前半段)的万里旅程
之后,他们经过今天宁夏银川附近的唐古特城,穿过河西走廊与塔克位玛干沙漠南缘,抵达了今天的新疆和田。对于这段旅程,扫马记载说沙漠天气干燥,没有人烟,水都是苦的,还能看到饿死士兵的遗骸。他们两人在和田休整了6个月之后再次启程,路过新疆喀什时记载说当时城中已经没有居民,现代学者认为这可能是因为当时元朝和窝阔台汗国之间正在打仗,此地刚刚经历过洗劫。
之后,他们到中亚的怛罗斯城拜见了窝阔台汗海都,拿到了海都所发的通关文牒,很快到达了当时被蒙古伊儿汗国所统治的两伊地区。在这里他们游历了伊朗许多城市以及后来伊拉克的首都巴格达,拜会了很多景教领袖(早期几任伊儿汗信仰佛教,但非常尊崇基督教),并见到了伊儿汗国大汗阿巴哈,并得到了前往耶路撒冷的通行证,但因为当时耶路撒冷被埃及马穆路克王朝占据而暂时受阻。在此期间,扫马的徒弟马古思大概是因为学识出众,还被景教教会任命为景教汪古部大主教。
伊儿汗国大致疆域
而这时这二人的命运却发生了一个重大的转折。当时在伊儿汗国有着重要地位的景教东方亚述教会大牧首突然死了,结果不知怎么阴差阳错,跟随扫马来到西亚的马古思竟然最终被推选成了新的东方亚述教会大牧首。而当时他才只有36岁,后来他就被称为了雅巴拉哈三世,也成为了伊儿汗国的重要人物。
扫马与爱德华——在欧洲的日子以及之后
当时,伊儿汗国最大的敌人是信仰伊斯兰教,当时占领耶路撒冷的埃及马穆路克王朝,而马穆路克王朝当时正处在将十字军逐出西亚的最后关头,因此也是欧洲各国的头号劲敌。所以伊儿汗国会经常派遣使节前往欧洲,联络欧洲各国和罗马教廷,希望与其组建联军,共同打击马穆路克。
公元年,当伊儿汗国再次准备向欧洲派遣使节之时,马古思,也就是雅巴拉哈三世向当时的伊儿汗阿鲁浑推荐了自己的老师扫马。当年3月,扫马从今天土耳其特拉布宗出发,启程前往意大利罗马。当时,扫马已经65岁了,而陪同他前往意大利的,还有一名意大利商人和一名意大利翻译。
当时占据埃及和耶路撒冷的马穆路克王朝
扫马所乘坐的船只航行了两个多月,期间船上还爆发了瘟疫,很多乘客死亡。另外他们还遭遇了一次火山爆发和一次海战,但扫马的运气比较好,最终在当年6月23日平安抵达了意大利南部海港城市那不勒斯。之后他们骑马开始向罗马行进。
年伊儿汗给法王的国书,提及扫马
而当时这个区域是整个欧洲最为繁华的区域,所以扫马也留下记载说当地没有闲置的土地,到处都是房屋。当时,扫马到罗马主要目的是拜见罗马教皇和诺理四世,请他支持欧洲国家与伊儿汗国组建联军。但到了罗马之后扫马才发现,和诺理四世刚刚也死了,新的教皇还没有选出,所以他就只能先和当时的几位红衣主教会面了。
而在会面之前,也和后来中国皇族接见洋人一样,罗马教廷派出了专门的人员去教扫马如何下跪,如何行礼。但因为当时没有教皇,那些主教也无法接收伊儿汗给教皇的信件,所以扫马就先在罗马住了下来。之后一段时间,扫马把罗马城内的教堂逛了个遍,因为扫马本身就对基督教历史非常了解,所以留下了大量自己所看到的“圣物”的记载。不过因为当时罗马刚刚被威尼斯人劫掠过,所以其实当时扫马看到的“圣物”可能有很多都是复制品。
而且当时罗马教廷有好几位红衣主教都想当教皇,各方争执不下,新教皇迟迟无法产生,所以扫马决定先行北上,前往法国去会见法国国王腓力四世。在前往法国的途中,扫马先后路过了意大利两大名城热那亚和威尼斯,威尼斯的高度商业化曾令扫马大感疑惑。
法王腓力四世画像
在公元年的盛夏季节,扫马抵达法国首都巴黎,并受到了法王的热烈欢迎。当得知扫马此行的目的是代表伊儿汗国联合欧洲国家以夺取耶路撒冷时,腓力四世表示连异教徒伊儿汗国都这么关心“解放”耶路撒冷,自己深受感动,作为基督教徒也没有理由不热情响应,所以愿意派大军与伊儿汗阿鲁浑联合行动,进攻马穆路克。此后,扫马在巴黎住了一个多月,留下了当地有3万学者的记载。
当年10月,扫马启程南下,前往当时英格兰国王在法国的领地波尔多,以会见英格兰国王爱德华一世。他抵达波尔多之后很快受到了爱德华一世的接见。爱德华一世在会谈中表示,收复圣地耶路撒冷基督教君主责无旁贷,他们身上佩戴的十字徽章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们这一责任。之后,爱德华一世还请扫马参加了宫廷弥撒,并举行盛宴招待了扫马一行。
英王领地波尔多在左下粉红区域内
之后,扫马返回意大利热那亚,继续等等新教皇的产生。终于,在公元年2月22日,新教皇尼各老四世登基,而之前扫马第一次抵达罗马时,他就作为红衣主教的代表和扫马见过面。扫马得到消息之后,立即赶往罗马与他进行了会谈,并参加了新教皇主持的大量宗教仪式。在当年4月,扫马才携带着罗马教皇给伊儿汗、马古思以及与伊儿汗合亲的东罗马公主的信件启程返回了伊儿汗国。
但尼各老虽然招待扫马比较热情,在给伊儿汗阿鲁浑的信件中却只字不提派兵攻打马穆路克的事,只是要求信仰佛教的阿鲁浑赶快转信基督教。而在给扫马的徒弟马古思(也就是东方亚述教会大牧首雅巴拉哈三世)的信件中,他则指责景教信仰不纯正,让其接受罗马教廷的指导。所以扫马去欧洲希望联合欧洲画家打击马穆路克的企图最终完全落空。
在扫马返回伊儿汗国3年之后,十字军在中东最后的一个据点阿卡城被马穆路克攻克,持续了差不多年的十字军东征宣告完全失败。而都曾许诺扫马要出兵收复耶路撒冷的法王腓力四世和英王爱德华一世从公元年开始确实出动大军,展开了一场大战,不过他们却没有去打马穆路克,而是彼此之间打了起来,一直打了4年。
合赞汗的汉文玉玺“王府定国理民之宝”
而在同一年,被伊儿汗留在了当地的扫马也以74岁的年龄去世。也许是因为对欧洲基督教国家迟迟对联合打击马穆路克没有实际行动感到失望,伊儿汗国也逐渐导向了伊斯兰教。公元年,阿鲁浑的儿子,信仰伊斯兰教的合赞成为伊儿汗,很快开始打击境内的景教势力,贵为大牧首的马古思本人甚至都一度被逮捕并遭到拷打,后来在亚美尼亚国王海屯二世出面求情后才被释放。公元年,马古思在今天伊朗境内的乌尔米耶湖畔去世。在此前后,失去了统治者支持的景教在西亚也走向了没落。(图片来自网络,侵权告知删除)